然而，那鮮花只是曇花一現。

仍舊是滿屏的臭雞蛋與咒罵之語。

程若芷不再言語，手下寬背刀被使得眼花繚亂。手帶殘影，轉瞬間，青巖獐肉便被片成了如羽翼般輕薄的肉片，放入盤中，晶瑩剔透。

用粗鹽、料酒、醬料等腌制片刻，取獐肉脂包裹肉片，大火炙烤，去脂，食其肉。

濃郁的肉香在屋子裏蔓延開來。油脂順著肉的紋路慢慢滴落，焦黃色的肉脂直讓人垂饞欲滴。

撥開焦黃色的肉脂，內裏的薄肉片，滲透著油脂與醬料的香氣，鮮嫩柔滑。

“咬一口，只覺得整個人都要飛升了。鮮、嫩、香，‘此味只應天上有，人間難得幾回聞’！”齊悠之面前一大堆螺螄殼，手下又不停地夾著火炙青巖獐肉片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直播間裏也有了瞬間的寧靜。

幾位碩果僅存的粉絲觀眾趕緊發言。

【“太好吃了！播主加油，千萬不要因為黑子們而放棄直播啊！鮮花+1”】

【“播主，我比較喜歡和和氣氣的直播間，如果還是這樣吵嚷，我可能還是要棄看了，對不起。鮮花+10”】

這一瞬間，黑粉們仿佛又反應過來似的。

【“哪裏好吃了！明明難吃的要死！臭雞蛋+1”】

【”就是，肉這麽香，害得我營養劑都吃不下……“】

【“……我說錯了，一點都不香！請組織相信我的誠意……嗚嗚嗚”】

【“滾出直播界，還直播界一片安寧！臭雞蛋+1”】

很快，那幾位不帶#紫尾鮫人族後援大軍#的觀眾頭像，也都暗淡了下去。

程若芷點開後臺：267個臭雞蛋，粉絲值在黑粉上線後增加了600多。

可是，她卻開心不起來。

固然，她曾嘴硬地對自己說，黑粉也是粉，照樣增加積分——但顯然，不會長久。

眼見著她的直播間有了起色，還掉五十多萬多粉絲值欠債雖然仍舊艱難，但也不是不可能——然而被黑粉一鬧，她的觀眾粉絲們都跑光了，還能有後續嗎？

麻辣何生螺與火炙青巖獐被周啟源和他師弟吃的一幹二凈，他師弟甚至有種要將盤子舔幹凈的沖動！

在倆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中，程若芷到底護住了兩小碟螺肉與獐肉。趁著周啟源送他師弟出門的時候，她火速將兩碟肉放進了商城系統。

設置裏隨機搶購的購買條件後，便沈默地關掉了直播。

暮色漸沈。

周啟源送完師弟，過來交代程若芷收拾行李，“本來想在門派裏再待幾天，如今看來，卻是不成了。明日，我們便啟程去潛雲宗吧。”

程若芷從凝重的思緒中驚醒，“你真的要去潛雲宗，當元嬰修士的爐……”

“我一直在想，帶你來修真界會不會對你並不好。”周啟源避而不答，卻轉而誇起了程若芷，“憑你的廚藝，想必即使在人才濟濟的潛雲宗，更能大放異彩！”

“屆時你收獲信眾無數，說不得，還要來救濟救濟我了。”周啟源笑笑，一副“茍富貴勿相忘”的口氣。

程若芷如夢初醒！

直播間觀眾的粉絲值得不到了，可是她開通了現實修仙位面粉絲值啊。

周啟源看著她忽喜忽驚的表情，眼角抽了抽，“發什麽呆呢。別做白日夢了，我只是鼓勵下你……”

程若芷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啟源，仿佛看到的是一座亮閃閃的人形送分器，“你真是我的福星啊，哈哈哈。對了子任務……”

說著，大驚失色地立即吞下“子任務”這仨字，差點咬著舌頭，“自認為廚藝不錯，還行吧哈哈。對了你與周家斬斷塵緣到底是為了什麽啊？”

周啟源又拿出劍柄敲她的腦袋，“趕緊收拾下，明早很早就要出發了，可別耽誤時辰，有你哭的！”

說著，帶著程若芷【子任務——了解周啟源與周家斬斷塵緣的真實原因】的答案，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、輕飄飄地就那麽走了，走了……

程若芷：完成子也才200粉絲值而已！哼，╭(╯^╰)╮！我才不稀罕！

******

第二日一早，程若芷便被整裝待發的周啟源拎走，一起同他的師姐弟同門們道別。

練武場上，烏泱泱的一大片人。

還是熟悉的眼神，熟悉的配方——那種詭異的、奇奇怪怪的眼神，質疑的、艷羨的、鄙視的種種表情。

別說當事人了，連程若芷都覺得很壓抑。

周啟源倒是神態自若，在疑似掌門老爺爺的勉勵“自當勤勉，不墜我啟雲之名”聲中，還能淡定應諾。

師姐吳慧蕓緊緊盯著他看，眼神裏充斥著愛慕、眷戀、痛惜還有隱隱的怒色。

周啟源只當沒看見，只跟小師弟齊悠之說，“好好修煉，以後師兄萬一要是落魄了，你也能幫上師兄的忙啊。”

齊悠之噙著淚水，鼓著嘴巴，“師兄……爹他們都不讓我去潛雲宗……我一定會好好修煉的！”

周啟源師父和嚴長老則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催，一副生怕周啟源反悔的樣子，“以後見面的時候多著呢，現下卻是不可讓歐陽老祖久等。”“師侄不必掛懷，啟雲派的門永遠為你開著的。”

周啟源輕笑一聲，桃花眼裏掠過一絲嘲諷，躬身抱拳行禮，“如此，便拜別各位師長同門了。”

說著，便帶著程若芷乘著飛劍嗖地一聲離開了。

周啟源師父與嚴長老立刻跟上，看似護送、實則防止他逃跑地一左一右，呈夾擊之勢，緊緊跟著。

程若芷正思索著“盡快還完粉絲值負債的108種可能”，忽然感到面頰上飄過了幾滴水珠。

伸出手來，感受了半天卻是並無雨滴。

她猶疑地收回手，卻從前方又飄來幾滴水珠——因為飛行速度極快，砸得她臉還稍稍有點疼。

等等……程若芷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！

周啟源他，不會是哭了吧！！！

瞟著左右戒備的兩位中年大叔，程若芷決定還是別問周啟源“是不是哭了”這個可能會讓他惱羞成怒的問題了——萬一一個不爽丟她下去，數千米的高空……她真的扛不住啊！

這次旅程，比周家到啟雲派費時多了不少。

眼見著大概3個多時辰過去了，程若芷的臉都被吹得有點痛了，這才聽到周啟源師父的一聲“快到了。前方就是潛雲宗了。”

隨著飛劍緩緩飛低，雲山霧繞之間，巍峨的群山連綿輪廓，漸漸顯現了出來。

程若芷反覆回顧著得來的點滴訊息——啟雲派是潛雲宗的二、三級附屬門派，彼此天差地別。

啟雲派只一兩座山作為門派據點，資源匱乏，掌門不過是金丹中期；門中長老，多是築基期。

而潛雲宗則是群山環繞、靈礦無數，資源富足，掌門更是雲水界飛升前的最高修為——元嬰後期。更別提無數的元嬰修士坐鎮了。

四人在山門前停下。

程若芷不經意地回頭一看，雲霧之中，數千級石階就在她的身後，嚇得恐高的她，趕緊又向前走了幾步。

而眼前的山門旁，一石碑高聳如雲，上書“潛雲宗”三個墨色大字，筆走游龍，巍峨大氣。

被驗過身份後沒多久，一白衣修士領著三位藍衣修士便前來為他們引路。

乘坐的工具，是一葉飛舟。飛舟不大，但頗為精致，而且飛得極其平穩，且不過離地數丈的高度。

程若芷頗有一種“林黛玉初至榮國府”的忐忑，又帶著一種“劉姥姥進大觀園”的好奇和張皇，時不時地用餘光打量著周圍的情景。

一路上，不斷有人向白衣修士行禮，“師叔”“師兄”地叫個不停。三位藍衣修士則是向對方行禮，而白衣修士不過是點頭應諾。

程若芷按照原身的記憶推斷，看來那白衣修士多半是內門弟子，而藍衣修士估計可能是外門修士。

又偷瞟了一眼周啟源，見他果然眼睛紅腫，似乎有哭過的痕跡……

程若芷：突然有種入虎穴的感覺……如果周啟源前來，真的是當爐鼎……那她本人呢？啊啊啊！

“到了，請。”白衣修士領路到位，請他們四人下了飛舟；並未多說什麽，便帶著三位藍衣修士又離開了。

周啟源師父和嚴長老頗有一種被冒犯的神情，臉上流露出惱人的神態來。

周啟源卻打破沈默，向程若芷傳音，“這倆人，還當這裏是啟雲派呢。大概覺得被怠慢了。也不看看，那白衣修士已是金丹修為，那三位藍衣修士亦是築基中後期修為。他們……呵！”

程若芷：……

元嬰修士的洞府，那才真的叫洞府啊！

總算和原身記憶力的修煉洞府有所重疊了——一路走來，洞天福地，靈田靈植，丹房藥庫。而不是像周啟源師父那種凡人富貴居所的模樣。

引他們前行的，是兩個白衣的美少年，容貌俊秀至極，大約與周啟源伯仲之間，各有千秋。

重重夢幻紫的絲幔簾障，無風自動。

而走過一層又一層簾障後，兩個美少年制止了程若芷的前行，只示意周啟源三人繼續。

在美少年們的示意下，程若芷不得不跪拜行禮——雖然地上是毛絨絨、暖暖的毛墊子，可是……她的心卻如墜冰窟！

她突然意識到，以她目前的身份修為，根本沒可能見到元嬰後期修士，又罔論讓對方吃她做的食物……成為她的粉絲了！

怎麽辦？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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